今天有點小雨,多蘿西婭不讓我出門,并且給我煮了一份難吃的罐頭。        每當我吐槽她的廚藝毫無長進的時候,她總會說出一堆理由應付我,...

今天有點小雨,多蘿西婭不讓我出門,并且給我煮了一份難吃的罐頭。

       每當我吐槽她的廚藝毫無長進的時候,她總會說出一堆理由應付我,比如說她并不是家政型仿生人,如果不是怕我餓死,她才不會做飯,而且廚房的油煙對她的仿生皮膚傷害很大,建議我給她買一些價格不菲的保養(yǎng)品……

       現(xiàn)在的雨和幾十年前的雨一樣,又不太一樣。

       不一樣的是,現(xiàn)在的雨里不知道會夾雜著什么化學成分,有些會灼燒皮膚,有些會侵入呼吸道,總之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一樣的是,雨天總會迎來一些落魄的客人。

       無論是酒館,還是我這間記憶美容店。

     那個有些油膩的中年男人像拎著小狗一樣將那個可憐的孩子扔在店里的沙發(fā)上,嚷嚷著自己家的孩子腦子有問題,需要治一治。

       盡管多蘿西婭重申多次這里不是醫(yī)院,男人還是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兩手交叉放在胸前。

       沙發(fā)因男人的到來而產(chǎn)生巨大的凹陷,劣質(zhì)彈簧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而多蘿西婭也已經(jīng)把那個可憐的小家伙抱到了手術臺上。

       男人的命令很簡單:兒子到了叛逆期不聽話,想通過植入一些模板讓兒子更聽話。

       多蘿西婭一邊做著準備工作,一邊嘀咕著為什么不買一個仿生人當兒子,每天晚上甚至還能給父母做一套足療大保健。我無法和多蘿西婭解釋清楚人類對于血緣與一脈相承的執(zhí)念,所以只能搖搖頭,繼續(xù)手邊的事情。

       事情的起因是家族宴會上一段簡單的對話。

       這個孩子問出了一個簡單,卻讓大人們有些恐懼的問題。

       “什么是公平?”

       那個孩子握著叉子,隨意地問到,可嘈雜的宴會卻突然像靜止了一樣。

       長久的沉默后,大人們又爆發(fā)出一陣輕蔑的笑聲。

       “公平?呵呵.....孩子,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一樣無聊?!?/p>

       “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聽過這么愚蠢的問題了......”

       “年輕....真好?!?/p>

       “您的兒子還真是與眾不同,呵呵.....”

       ……

       公平嗎……

       近幾年來,公平這個詞總會時不時地跳出來吸引火力,雖然高位者宣稱夜城是一個絕對公平的城市,但低位者卻說夜城毫無公平可言。

       高位者以絕對的優(yōu)勢把控著夜城的命脈,讓當年奄奄一息的夜城有了今天這副模樣,他們覺得,只有像他們這樣的人才配擁有現(xiàn)在的一切,這是他們應得的,這是絕對的公平。

       相對的,低位者無法享受優(yōu)良的教育,無法勝任更難、更好的工作,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無法賺取更多的錢,讓后代去接受優(yōu)良的教育。長此以往,他們陷入了一個無盡的惡性循環(huán)之中,他們認為這是不公平的事情。

       有的人自打出生,他的命運就已經(jīng)被決定,尤其是在這座階級分化十分嚴重的城市。

       “領導”階層始終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基本都是各大集團的掌舵人,他們是這座城市的獨裁者,這座城市的“神”。你一點都不用擔心會得罪到他們,因為像我們這種人根本不會擁有遇見他們的機會。

       公司高層、政府當權者、各個行業(yè)的翹楚們被稱為“高管”。他們可是僅次于“領導”層次的存在,生活和工作在最繁華的市中心。

       “水獺”指的是有穩(wěn)定收入并且工作種類相對拿得出手的那群人。哦對了,很久以前,他們被稱作“社會精英”。他們似乎天生帶著一副傲骨,覺得自己距離上位者只有一步之遙,發(fā)自內(nèi)心地瞧不起比自己地位更低的人,覺得自己與他們是“云泥之別”。

       而被“水獺”們首當其沖瞧不起的,是那些“上升者”。

       “上升者”是最不容易的一個階層,他們不愿和“邊緣狂奔者”一樣放棄自己的尊嚴,努力工作只希望家人生活得更好。

       至于“邊緣狂奔者”和舊商業(yè)區(qū)住戶,他們是最容易被區(qū)分的。你所看到的無賴、流氓、賭徒、酒鬼,大部分都屬于這兩個階層。他們就像整個城市的寄生蟲一樣,生活在骯臟不堪的陰暗角落,干著最卑鄙的勾當。沒人在乎他們的死活,包括他們自己。

       這些資料是那個孩子的父親逼他看的,因為他想讓自己的孩子知道,自己的出身有多么高貴。

       可是那個孩子卻仍舊想著關于公平的問題。

       “來,告訴爸爸,我們屬于什么?”

       “爸爸,我想,我想有一天,我們能成為任意一個想成為的階層?!?/p>

       ……

       我心軟了,卻無能為力。

       就算我拒絕手術,這孩子也會被帶到其他人那里。

       我所能做的,只是違背他父親的命令,簡單地刪去這些不快樂的記憶,而不是將他變成另外一個人。就當他從未看過那些資料,也從未問過那樣的問題。

       我摸著那孩子蒼白的臉,突然,很想叫醒他,給他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答案。

       孩子,你的父親不顧你的意愿將你帶到這里,這,就是不公平。